腹石鬼的嘻嘻怪笑戛然而止,变成凄厉的惨叫。
二十几名戴着奇特护目镜的战士,手上拿着类似猎枪的装备,在街道上推进。
猎枪中喷出来的,并非铁砂钢珠,而是大片朱砂。
每三五人成一组配合起来,有人取出拇指大小的弹药填充,有人继续开枪。
腹石鬼能够飘在半空,大肚子轻盈的像是气球。
可实则就是那大肚子里的阴气格外坚韧,因此有“腹石”之称。
头批朱砂打在它们的肚皮上,一时也被弹开,加上刚沾过人命,激发了它们的凶性,试图反扑。
战士里面立即有三个人拔出腰间针管,扎在脖子上。
最先扑过来的几名腹石鬼,被这三个人舍身一扑,全部惨叫着崩溃开来。
三名战士起身,嘴唇并非红色,而是一种金色光泽。
那是针剂,也是符水。
十分钟内,他们心血沸腾,身体内外都充斥着破邪之力。
有他们三个挡了第一波反扑,更是主动冲撞过去,邪灵们反而被迫得散乱开来。
其余战士趁机发动紧密的攻势,砰砰连响,朱色溅落,把前方大片街道雪地染红。
腹石鬼陆续被打爆。
刚才把菜刀男子顶进房内的战士回头看了一眼。
“节哀,不要冲动,你家还有孩子。”
他只来得及说了这么一句,就继续前进。
菜刀男子看着这帮战士的背影,又看向角落里抱着孩子的老婆,张了张嘴,泪流满面。
特捕司分为多个行动组和行动队。
行动组的成员平日负责办案,各个修行颇有成就,但人数有限。
行动队则是配备特殊器械的精兵,护具、枪械、针剂,是针对邪灵的全副武装。
这次长安那边转告江淮,全力配合行动,连行动队也到了这里。
如果俯瞰城市,就会发现。
包括皮市街在内,附近的多条街道上,都有这样的战士在推进。
附近十几户人家都有人出来探看。
多年的邻居,看到有人死在眼前,惊慌之余也忍不住伤心,想要安慰家属。
一个老奶奶却在这时拿着簸箕出来,匆匆扫着地上的朱砂,放进菜刀男子家里。
“愣着干什么”
老奶奶又对外面大声道,“今天这事恐怕还没完,大家都扫点,可能有用!”
对!对!
有一个人出来说话,大家的行动力就都压过了害怕。
或者说,还在害怕,但是也能行动起来了。
有人更是想到手机上收到的信息,电器和蜡烛可能都有用,自己家里还有电鱼的东西。
他匆匆赶回家中,翻出缠着电线的竹竿。
就像是也抓住了一杆枪。
这个时候,行动组里面推进最快的,已经到了文昌中路。
几个手臂上念珠开裂的拳师,正在前方的十字路口,前滚后翻,狼狈躲避。
还有一个拳师已经躺在路灯下,手脚不停发抖。
看他那样子,是在被邪灵附体之后,身边同伴当场就给他四肢扯脱臼了,即使邪灵附体也站不起来。
“静心断水,水断心静!”
一根银针飞来,扎在这个拳师左边太阳穴上。
后面没有人再念咒,针上的轻吟,却恰好像是一段起伏的咒语,自然流入拳师脑海。
心境清静,波澜不惊,行到水穷,坐看云起,天光明净,染霞护体!
脱臼的拳师浑身一松,脸上泛出一抹紫红光芒,天灵盖里逃出一缕浅白色烟雾。
又是一枚银针飞来,将烟雾钉在路灯柱上,似钉住一条活蛇。
“妈的好疼,你们这几个王八蛋!”
脱臼拳师刚一清醒,就疼得叫出声来。
一只靴子就在这时,连着踢了他四下,全是踢在手肘膝盖上。
这靴子的力道,不过是普通人也能发出的程度,却正好凑上了拳师的关节,使他痛感大减,一阵酸软。
踩着靴子的青年人,脸色白皙,发丝微卷,眼眶下透出青黑,右耳戴着黑色耳机,指间夹满了银针。
“组长,四点钟那个方向,离地三米。”
青年话音刚落,从他背后就飞出十个铜环。
当当当当!!!
铜环方向各不相同,在周围的路灯柱子,墙壁,地面,红绿灯上,来回反射。
那几个正在躲避邪灵的拳师,吓了一跳,却没有一个被劲风呼啸的铜环击中。
只有半空中,突然传出一声惨叫。
四面八方合围的铜环,撞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嫁衣身影。
铜环碰出火光的刹那,银针飞来,霞光火焰,霎时引燃,把嫁衣邪灵烧成一片当空翻涌的紫火。
身材雄壮但不高的男子跳到前方,双臂当空挥舞,分别接住五个铜环。
江淮一组组长,刘肃然。
“还是我们练劲力,练念力的稳妥。”
刘肃然吐了口气,“如玉他们那几个练内功的,还没走到这,内力都不足一半了。”
林百岁抬头:“如玉他们杀得不少,主要还是心急了。”
“也是不得不急呀。”
林百岁忧心忡忡,“今天晚上的邪灵,着实太多,这只怕不仅是祭品规模的问题,也是鬼神自己在努力。”
如果是以祭品交换邪灵,鬼市一年能攒多少货,众人心中还是有个模糊估量的。
可假如,祭品只是用来维持通道,鬼神为了扩张自己的影响,为支持那些已经浑浑噩噩的仇恨,主动把自己干涉到的邪灵往现实里送……
能送过来多少就不好说了。
堂堂鬼神,好歹也沾了个神字。
你这么努力干什么呢
林百岁道:“必须尽快找到祭坛。”
刘肃然点头,看向街尾:“如玉他们赶上来了,我们继……”
嘎!!
仿佛铁锯扯在头骨上的怪声,让所有人耳朵一疼,胃里发酸。
刘肃然双臂所有铜环,刹那绷紧,目光灼灼,回身看向红绿灯。
高高的红绿灯横杆上,坐着一个戴圆框墨镜的瞎子,膝横古琴。
刚才的怪声,就是他的指甲横着在琴弦上抹过,散发出来的。
这人的身影并不真实,众人仿佛还能透过他的胸腔,看到天上的月亮。
但他带来的寒意,却让近处的拳师,数十米外的行动组成员。
乃至百米外的行动队成员们,都感觉浑身绑上铅块,难以行动。
这是一只邪灵。
一只落入灵界这么多年,仍会弹琴,渐渐修得比生前有肉体时也不逊色的邪灵。
“天既失常,地亦失纲,雪仇之神,佑我返乡!”
瞎子声音难听,黑色的眼镜对着刘肃然,“你们好像不是我的仇人,不过你们这种气质……”
“呵呵呵,当年对我乱开枪的那些人,没有一个碰到我,可都被我腰斩了。”
刘肃然面露怒色,却未曾向前,忽然向右后方一纵。
空中的雪,不知何时染成黑色,化作汽车头大小的骷髅烟气,砸向林百岁。
刘肃然这一拦截,双手铜环振响,拳头如双龙出海,撞在骷髅头上。
他轰碎了骷髅,双腿却是一痛。
裤腿被刀片般的黑色雪屑切碎,露出里面的皮肤,厚韧的皮肤也已经被划出红痕。
林百岁的咒语终于默念完毕,一针刺在刘肃然后颈。
刘肃然视野一变,似乎短暂迭加了通灵之态。
空气里面,更多完全以阴气构成的细小刃口,被他看了出来。
飞刃如尘,成百上千,漂浮在整个十字路口。
藏于雪中,藏于风中。
瞎子拨弦,铮铮铮的琴音,激发所有攻击。
术法的效果,隐藏在琴曲之中,令阴气雪防不胜防。
而这琴音本身的存在感也无比强烈,穿透力惊人。
甚至在五公里以外的人,都能听到这种又尖锐又刚硬的声音。
袁冲霄站在一家医院门口,内力把一只剥皮猴子般的邪灵笼罩。
暗蓝色的内功收缩,把剥皮猴子冻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块冰雕,一掌捏碎。
琴音传到这里时,他脸色陡变,下意识摸向腰间。
这个声音,太像了。
当年就是这样的一道无形琴音,险些把他腰斩,狰狞的伤疤,至今还看得出来。
“鬼枭,你还真能变鬼!”
袁冲霄剽掠而起。
眨眼之间,他的身影就变得像是一只急流中吹起的风筝,在楼体上侧踏而过,掠向琴音所在。
几条街道之外。
冯建华站在一个烟专卖店门口,单掌探向前方。
卷帘门早就四分五裂。
店里飘着几团火光,人脸如焰,舌头如同红烛。
但是所有烟爆竹上,都覆盖着一层淡青色的光芒。
这些秉性暴烈的火鬼,不但无法点燃那些火药,还被青光困住。
冯建华手掌横着一抹,如同要抹去画布上的杂色。
那些火鬼当场消失,店里只剩下一片纯青。
内力随即如雾霭般波动,涌回冯建华体内。
就在这时,琴音传来,冯建华也感觉出音色的熟悉,正要扭头,眼前就一亮。
莫老二的剑光,如同被暴风吹碎的水,银亮自在,盖向冯建华的面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