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蛋见大黑狗走了,正要从胡同里出来,突然听见李友善在东面的房子里大声叫喊,过了一会儿,看见两个人走过去,就躲在那里没有动。
“开门,开门!你们干嘛把我关在这里?快放我出去!”李友善在黑屋里大声喊道。
走过来的两个家丁,是兔子和冯百顺。
兔子走到房门跟前呵斥道:“你喊什么喊,还让不让人睡觉了!”
“放我出去!放我出去!”李友善拍打房门继续喊。
“李大哥,你别喊了,喊也没有用,还是省省力气吧。”冯百顺以前跟李友善打过猎,说话比较和气。
“听声音怎这么熟,你是百顺兄弟?”
“是,我是冯百顺,李大哥还记得我呀!”
“百顺,你怎么会在这里?我记得你挺有骨气的呀,怎么也给张大嘴这个汉奸当差呢?”
“唉,我这也是没有办法,得挣钱给爹爹治病啊!”
冯百顺说的是实情,爹爹治病需要钱,他十五六岁就到张大嘴家做了长工。去年冬天,张大嘴在松树岭损伤不少家丁,看冯百顺会打枪,就把他补充了进来。
“百顺兄弟,你行行好,快放我出去,我要去找我儿子!”
“李大哥,我倒是想放你,可我不敢呐!”
李友善知道冯百顺胆小,和他说这些白费,又开始大声喊:“张大嘴,你个王八蛋!快放我出去!”
正好这工夫儿,张大嘴和大太太、二姨太从张金宝的屋里走出来,大太太听见东厢房有人叫喊,问张大嘴:“他爹,下屋关的是什么人?”
“还能是谁?李友善呗!”张大嘴气哼哼说。
“李友善?李友善不是被抓走了吗?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大太太问。
“我也不清楚,十有八九是偷着跑回来的。”张大嘴说。
“李友善?哎呀,那不是十多年前,被日军少尉杀了那个王二丫的男人嘛!”二姨太冷丁冒出一句。
大太太斜楞二姨太一眼:“过去这么多年了,你心里还记着日军少尉,不嫌丢人!”
二姨太不服气地说:“那能怨我吗?还不是你们为了讨好日本人。”
张大嘴赶紧制止说:“家都这样了,你们还有心思斗嘴。”
大太太问张大嘴:“李友善跑回来就跑回来呗,你干嘛要把他关起来?”
张大嘴瞪大眼睛说:“你怎么不明白?那个凶恶的狼人,就是他的儿子,我们家可被他害惨了!”
大太太说:“那你应该去抓那个狼人啊!狼人的爹也没招你,抓他干吗?”
张大嘴说:“我也没想抓他,是他主动找上门的,他儿子杀死了我们家那么多羊,得让他赔偿。”
大太太说:“为那几只破羊,儿子的手都没了,现在还计较这有什么用?赶紧把人给放了吧。”
张大嘴说:“不能轻易就放了,我还得用他做诱饵,把那个狼人除掉呢!”
大太太说:“他爹,你听我一句劝吧,咱的儿子都这样了,你还不觉醒吗?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,会遭报应的!”
“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,那个狼人是我的心腹大患,一天不除掉,我就一天不得安宁。”张大嘴坚持说。
“你怎么就不想一想,我们屯子里有好几家大地主,为什么狼和狼人不到别人家去,而偏到我们家来?左一回右一回的。”
大太太说的左一回右一回,不光是指狼和狼人猎杀他们家牲畜,还包括张大嘴和张金宝的手被咬掉了。
“姐姐说得对,少奶奶的娘家,就从来没去过狼,人和家畜都顺顺当当的。哪像我们家,今儿个这事,明个儿那事,一天到晚提心吊胆的。”二姨太顺着大太太说。
“你们妇道人家懂什么?别跟着瞎吵吵,都给我回屋睡觉去!”
可能是因为刚才提到了那个日本军官日军少尉,触痛到了张大嘴心里的伤疤,不愿听二姨太说话。
“在日本人眼前像个三孙子似的,就跟我们老娘们来精神,算什么能耐!”
二姨太看出张大嘴对自己反感,悻悻地回屋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