\"城东米铺的盐价跌了六成。\"郭启用袖口抹了把石碑上的露水,指腹擦过\"官秤核发\"四个刻字时微微发颤。
三日前他们扮作挑夫暗查黑市,那盐贩子往粗盐里掺砒霜时,秤砣砸在郭启脚背上留下的淤青还没消。
萧云天从怀里掏出半块冷硬的炊饼,掰开时碎屑簌簌落进江面。
这是今早码头老吴头硬塞给他的,老人五个孙儿都因毒盐瞎了眼。
远处官秤旁,孙监管正用铜尺丈量盐垛,他身后排队的小盐商们腰牌晃得叮当响——半年前这些人宁可把盐倒进江里也不肯缴官税。
\"萧大人!\"陈大盐商突然挤到最前排,紫檀算盘珠子磕在石碑上发出脆响,\"马帮说好的三百担青盐,这都误了三天船期。\"他袖口露出的金貔貅挂着盐晶,那是今晨新规实施后第一笔官盐交易的凭证。
江心黑帆船突然响起三短两长的号角。
萧云天眯起眼睛,看见船头铁索挂着半截断裂的缰绳,绳结处残留着暗褐色的血痂。
昨夜李霸招供时提到过,马帮驯马都用掺了赤晶的草料。
郭启突然扯他衣袖。
东南角盐仓阴影里,有个瘸腿汉子正往运盐车上捆麻袋,露出的小臂布满蜈蚣状灼痕——那是长期接触毒盐的特征。
萧云天指尖轻弹剑柄,玉珏上的铜钱纹闪过微光。
上个月查封的十二处私盐窝点,有七处都挂着马帮的通行令旗。
\"让开!\"急促的马蹄声撕开人群。
满脸血污的马帮信使滚落马鞍,怀里跌出半块染血的青铜马符。
萧云天认得这信物,七日前马帮三当家来谈运盐契约时,这符牌还拴着崭新的红穗。
郭启蹲下身扶人时,指尖碰到信使后颈的烙铁印——是马帮惩戒叛徒的三角印。
信使喉咙里发出咯咯声,沾着泥浆的手指在地上画出歪斜的\"卍\"字符。
萧云天瞳孔微缩,这是西北马匪接头的暗号,去年剿匪时他在尸堆里见过同样的标记。
\"萧大人!\"孙监管满头大汗跑来,手里账本墨迹未干,\"刚核验的官盐少了二十船,都是走马帮的漕运路线。\"他靴底粘着几根灰白色鬃毛,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。
江风突然转向,带来腐烂草料的气味。
萧云天转身时,剑穗扫过石碑上新刻的律令条文。
三个月前他故意放走的那个私盐贩子,今早被人发现死在城隍庙,怀里揣着马帮的运盐路线图。
\"备马。\"萧云天扯下腰间酒囊灌了口烈酒,辛辣灼烧感压下经脉里翻涌的暗伤。
郭启已经解开两匹黑马的缰绳,马鞍上还绑着昨夜没来得及卸下的硫磺粉——那是为防毒盐爆炸特制的。
盐市大街忽然安静下来。
十七艘黑帆船同时降下半旗,船头铁索碰撞声像极了李霸弯刀破空时的嗡鸣。
有个盐工指着江面惊叫,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去,浑浊的江水里正漂来成片翻白的死鱼,鱼鳃里嵌着赤红色的晶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