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舞师愣了一下,唇角牵动了一下,很快又恢复成了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。
他转身摘下手环,身形也发生着变化。
甘昼月动作迅速地爬上了旁边的一棵树,找了一截还算结实的枝杈坐下,观察周围的光线后关掉手电筒,尽量让自己不完全没入黑暗。
转眼只剩下了时厘一个人。
她掏出那页资料,清了清嗓子:“十一号,申喜珍学员,请开始你的舞台表演。”
她没按照资料上来。
念出的是最开始的那个名字。
那个还想要为了梦想努力试一试的伴舞。
四周一片静谧,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,时厘的头发被风吹得搔过脸颊,有点发痒。
等了会儿,空气里依然没有回应,时厘疑惑地微微提高音量:“申喜珍?申喜珍学员?”
风声渐渐变大,呼啸着吹过,周围的树木倒影被吹得摇晃不止,原本窸窸窣窣的声音却蓦地消失了,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。
一道骨瘦如柴的影子出现在对面的绿化带里。
“申喜珍学员?”时厘冷静地确认。
不远处,编舞师捧着那个坏了的手电筒,有些笨拙地当作应援棒一样来回摇摆。
名字是锚点,约定也是锚点。
那道影子没有靠近,很快就消失不见了。
时厘心下一沉,正要提高声量再喊几次,余光里出现了另一抹颜色,飞快地转过头。
穿着蓝白条纹服的女生站在那里,距离路灯还有一段距离,长发披肩,轻轻拂过苍白的脸庞,个子高高的,是属于爱豆里都偏瘦的体型。
她没有拿到评级,身上穿的既不是班服,也不是初舞台的西装校服,而是病号服。
似乎是对这里的光亮很不适应,她微微地偏过头去,避开那刺眼的光线。又转过头来,向时厘深深地鞠了一躬,“导师好,我是申喜珍。”
她的声音也和走廊上空洞麻木的声音不一样。
“这个舞台我准备了很久,希望你们会喜欢。”
时厘抬手示意她开始。
申喜珍的目光从时厘温柔鼓励的眼神移开,又落在了不远处的观众身上。
这盏路灯始终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光,将空旷的地面照亮成一个晕染开的光圈。
申喜珍站在光圈的正中央。
就像站在一个属于她自己的舞台上。
这个舞台没有伴奏,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,她自由地跳了起来,身体在路灯下格外修长。
这片路灯下,就是她的舞台。
虽然,只有三个人在观看。
但她有导师,有观众,
还有追逐她而来的那束灯光……
足够了。
万籁俱寂的冬夜里,她独自闪耀着。
申喜珍在路灯下转着圈,她抬起头,望着盘旋在半空中的飞虫,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。
她也是掉在地上泯灭的一粒蚊蛾尸体,曾在空中短暂地飞舞过,天一亮就彻底看不见了。
而她的舞台也要结束了。
申喜珍的身体变得虚幻,一阵夜风吹过,路灯闪烁明灭几次,她连着骨头一同消散了。
这一次,她没有在等待评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