牧氏游骑剿灭一队队斥候小队,缴获了一定数量的响箭。
艾思的目力不错,指着远方,调侃道:
“小夜,事实胜于雄辩,来的可不少,足足万数人!”
是超过了万数,与生死相比,饥渴的煎熬,超越了生死。
每一次分配水,拖拽重装甲车、重弩车、重骑健马优先,再是主力人员、轻骑兵的战马、骑手,最后,才轮到炮灰般的轻步兵。
而转运来的水,往往是匀给马儿就结束了,没有轻步兵的份。
往事不堪回首,且是刻骨铭心!
不经意间,腰悬的水壶见底,为了生存,尿尿成了奢侈活动,每一滴尿都要滴进水壶里,再就着黑馍下咽,水壶成了净壶、尿壶。
有尿喝不错了,连好多的战马也尿不出了,渐渐倒下。
渐奔渐近,一匹匹赤炭马直立,骑手摘弓搭箭,准备冲锋!
看见了,又看不见,饥渴的轻步兵的眼里,只有前方的凹地,那里有水,有存活下去的净水,哪怕是刀山火海,哪怕丢命,也要赶去!
可怜的人啊,那里只是一块凹坑,不是水塘!
不会怜悯,即使心善心软的水安安,伪禁军成了兽军,早该死了。
“嗖嗖跟…”箭如雨,骑如风,牧氏游骑发起毁灭性攻击。
令人终身难忘的一幕,中了箭,只要不断气,呆然的轻骑兵仍往前爬,眼里盯住凹坑,里面虚无的“水”,成了濒死之人的唯一渴望。
才两柱香,以零伤亡全歼万余伪禁军的轻步兵,毫无反抗的兵。
天空不停地炸响,又有轻步兵出发,重走不归之路。
又是两天,阳城遥遥在望,陈代帆干涸的嘴唇,却苦得很。
轻步兵,剩下不到一万,再挪不动脚步,轻骑兵也不再出任务!
两天时间,数十万大军滴水未进,几致极限!
作为新朝第一镇总兵,陈代帆预设过多种死法,像死于林肇渚之手,被牧氏活刮,被异族万箭穿心,唯一没有料到,自己会憋屈死!
牧羊是名人,并不是战将,更非名将、宿将,陈代帆瞧不起牧羊。
然而,牧羊对战之理解,陈代帆望尘莫及。
仅仅用水,竟将陈代帆逼入绝境。
丰沛到极致的雨水,令京畿十镇的战力骤降三分之一,随行的三百余万民军灰飞烟灭,逼迫陈代帆壮士断腕,舍了包袱轻装疾进。
同样是水,是缺水,令京畿十镇生死两难,渐渐自生自灭!
有选择?
陈代帆宁愿与林肇渚痛痛快快地打一场,不愿再遇牧羊。
内心充满绝望,陈代帆哀叹,除非出现奇迹,自己或能生还。
要么,下一场莫名其妙的及时雨,大军的困窘立解。
然而,豫省遍地焦土,春末难有一场像样的雨,某些地方,已有数年未下雨,即使洛阳,也是靠洛河的浑水滋养,不靠苍天恩赐。
或者,舍了官道、正途,沿小径直扑洛水,先解水之急。
不比其他省份,豫省地瘠,干硬、板结盐碱地是基调,通过重型装备不是难事,最多慢一点、累一些,牧氏游骑无力阻止大军的步伐!
因为,再往前走是死路,大军捱不过三天的时间,必然溃散。
小径有多长?
陈代帆没有走过,无法预测,却是唯一的出路。
“昂…”战马咆哮、悲嘶,昔日的战友竟举起了屠刀。
没错,是屠刀,近三万骑战马,力气渐弱的战马,成了祭品。
放血,每一滴血珍若生命,是大军存活的唯一“水源”!
战马,逃过一劫的战马,会分到一大碗同类的血,继以维持、延续生命,军士,无论官衔、职位,一人一小碗马血,就黑馍下咽。
哀兵必胜?
呃,好像不贴切,伪禁军最大的困惑,是贼老天不下雨!
确是小径,常年无人行走的荒径,重型装备左右颠簸,速度快不起来,失了战马的轻骑兵改行了,与一众轻步兵抡锹刨路,逢坡开路。
路难行,人心往下沉,唯有战马燃起了希望。
野地里,时不时出现一逢逢野草,大军过处,草木绝迹。
“陈代帆想不开,欲自我放逐?”夜灵惊愕,一时想不通。
牧羊盯住一幅草图,一时犹豫不决。
草图,涂黑子提供,是一干盗墓贼的杰作,是心血结晶。
盗墓贼通风水、懂堪舆,豫省是汉民族的发祥地之一,人文历史悠久,古墓多得数不过来,洛阳附近的区域,早被贼人光顾无数遍。
煜粟盯住草图上的红圈,不由质疑道:
“小黑,你确定陈代帆必过落雀坳?”
涂黑子腼腆,摸着鼻子上的麻子,低声嘀咕道:
“陈狗子走的路,是有地下水痕流淌,故而散落一些野草,拉车的马儿会沿着野草的路子,不知不觉地奔去落雀坳,断不会错!”
豁然开朗!牧羊失笑,望向煜粟,似征求意见。
夜灵是闲人,说话不作数,煜粟、洛先生郑重点头。
慕容南月、慕容南雀也没意见,决战,要开始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