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算，没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，没有白白让他冒着大雨去走那个红毯！
因为这些国家，正是他私密看片会上，所邀请的那些重点国家的发行商。
克罗地亚那家片商，片子都没看就抢先下手，那是因为他们仅仅需要付出20万欧，但这些重点国家却不同，焕新公司的目的，是在他们每个国家身上，啃下50-100万欧元。
看上去很少，对吧？
但是，看看其他的中国电影吧。
2010年的《唐山大地震》的欧美版权价平均只有10-20万美元，2010年的《狄仁杰之通天帝国》去威尼斯电影节兜了一圈，20-30万美元左右，2006年，张艺谋同样来到戛纳的《十面埋伏》，也只有30万-40万的样子。
可以说，除了当初的《英雄》和《卧虎藏龙》，其余的中国电影在文化壁垒下，面对欧美市场都是这个行情价。
近年来只有前段时间的《让子弹飞》以及《山楂树》，在欧美市场买了一个相对高价，大概在50-120万美元之间。
也幸好有个《让子弹飞》和山楂树。
否则，陈诺在找陈必成借钱无果，最后制定出来的2000万美元计划，一定会被其他人嘲笑是天方夜谭。
……
……
一场慢动作的爆炸之中，卡车炸成了碎片，电影在黄沙满天的画面中结束了。
没有演职人员表，因为这是专程为这种小型放映会准备的英文字幕版本。
同样，也没有掌声。
当灯光亮起，在这个《无人区》专门租用的小型放映室中，各色各样的面孔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。
里面有白人，有黑人，有黄种人。
宁皓在一旁，看着这些来自全世界各国的片商，心情七上八下。
参加他们这次提前放映场的片商，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，除了原本预想的那几个大卖家，如日本Shochiku、韩国CJ、法国Gauont和Studioal、意大利Eagle Pictures、英国Lionsgate UK之外，还有荷兰、瑞士以及北欧两个国家的片商，以至于整个放映室都坐满了人，甚至有人是直接坐在地上。
怎么办？宁皓越看越心慌，也越发忐忑不安。
手心里全是冷汗，心跳得像擂鼓一样，脑子里一片混乱。他忍不住偷瞄那些片商的表情，试图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点什么——是喜欢？还是失望？
这些国际买家会不会觉得影片太中国化了？会不会觉得节奏太慢了？还是主题太浅显了？
《无人区》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，可万一这些片商不买账，到时候别说2000万，200万都卖不到，他还混个屁！
一想到这些，他的胃都缩成了一团，像是被谁狠狠攥住了一样。
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，是他的老婆邢艾娜。
看得出来，邢艾娜跟他一样紧张。
但女人还是凑到他耳边说道：“没事，有陈总在。去吧。”
宁皓抿着嘴唇，点点头，深呼吸了一口气，跟着翻译一起走上了最前面的，微笑道：“大家好，我是导演宁皓。各位有什么问题你们现在可以问我。”
等翻译完，CJ的代表，一个满头白发的韩国人抢先举手了，说的是英语：“导演，我有一个问题。”
翻译过来，宁皓比了一个请的手势，道：“请说。”
“为什么我在影片中看到的陈诺先生的镜头如此之少？”韩国老头一脸疑惑的问道，“恕我直言，这跟我想的很不一样。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吗？”
“不，没有。这就是最终的版本。”宁皓的脸有点红。
他知道韩国人为什么会这么问。
就是因为桌上的这张概念海报。
一个硕大的陈诺的脸居于其中，头上戴着警帽，脸上脏兮兮的，看上去满脸疲惫却又带着一丝坚毅，眼神深邃地凝视远方，就像是在看着某段刻骨铭心的往事。
什么叫自作自受，这就是了。
没办法，帮他们制作这些广告的法国佬告诉他，这么做一定很会吸引很多人来看他的电影，然后他就没经受住诱惑。
拉大拉大，再拉大。
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。
一个出场2分钟就殉职的龙套，成了全海报里最中间最大的一张脸，真正的主角梁朝伟黄渤等人比他整整小了三四圈！
“呃，说实话，这跟我最开始的设想不同，我想我需要考虑一下。”韩国佬说道。
“我也是。”
“我也没有想到，导演，如果你有更多的素材，我希望你添加进去。”
“没错，我现在都能想象，观众到时候得反应。2分钟之后全部退场？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。”
“这让我有点失望，因为口碑相传之下，我的票房很难保证。”
会场里的各国片商都一股脑的开始抱怨起来。
听着各种口音的英文，看着这些有老有少的鬼佬，宁土豆脑袋都炸了，完全不知道怎么做才好。
“好了，诸位，请安静。”
这时，一个清越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。
声音不大，但会议室里的嘈杂在宁皓的耳朵里，就像按下了消音键，一下子真的安静了下去。
随后，他的老板微微笑着走了上来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也没有说话，但是很神奇，宁皓感觉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。
“放心，有陈总在。”
他老婆的话仿佛再次响起，他默默的退在一边，心里有点期待，陈总在了之后，会干嘛。
会说话。
“别让脑子里的固有印象，破坏了你们对于这部电影本身的观感，伙计们。”
陈诺表情很严肃。
他现在拿着话筒，站在众人之前，那感觉挺像一个主持人的，但是却跟奥斯卡似乎不同。
好像并没有插科打诨的意思，让整个气氛也异常的紧张凝重。
直到他继续说道：“就像你进了一家妓院，你原本以为会看到斯嘉丽约翰逊，但最后你却遇到了奥黛丽赫本，这应该是个惊喜，OK？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片商们都笑了起来。
一个男人笑说道：“可是奥黛丽赫本现在已经太老了。”
陈诺立刻回答道：“你不可能真的以为你在妓院里遇到的是奥黛丽赫本吧？如果真是，麻烦你告诉我一声，我给你100万美元，我不嫌她老。”
这次笑声更大了，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。
全世界没有男人不喜欢重口味黄段子。
宁皓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为什么陈诺只是说了两句话，整个场子里的气氛就完全变了。
他发誓，这次回去他要学英语。
出了岔子让老板来救场也就算了，他妈居然连老板在说什么救场都听不懂，这简直太丢人了吧。
“我为什么说这个？是因为我觉得电影和妓院一样，前者满足我们精神需求，后者是生理的。”陈诺正经了一点，“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都足够专业，不需要我再多说这些陈词滥调，对于你们每个国家市场的判断，你们也远远比我更加准确。”
“所以我在这，我想分享几点我自己的想法，最简单的最基本的一点想法。”
“首先，正如刚才来自这位英国狮门的诺德先生所说，他并不想两分钟之后，他的观众就纷纷退场。”
“真的会这样吗？”
“先生们，好好想想，当观众们看到我死了，死得如此措不及防，他们难道不会继续看下去，看看那个该死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？”
“是我想说的第一点。既然奥黛丽赫本脱了衣服，那么，就没有一个嫖客舍得走出去这道门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“哈哈哈哈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。”
本来室内的大家都听得聚精会神，表情严肃，但最后陈诺的这句话，瞬间再次让每一个人大笑起来。
古丽娜扎站在放映室的最后的角落里，这个时候看着前面的男人，灯光下他脸上自信的笑容和那双偶尔扫过来的眼眸，不需要刻意去感受，她知道自己的心跳加速了。
娜扎啊娜扎，不能再这样！他是你老板，一个人不能喜欢自己的老板啊娜扎！
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？
别管又陷入了自我对话的古丽娜扎，台上的陈诺也笑了一会儿，接着又道：“第二点，我相信你们不可否认，这部电影有着紧张的节奏和一个扣人心弦的故事，它在故事的每一个环节都做得非常好，绝对能够吸引观众看下去。”
“我想，在这个时候，我应该向你们介绍一下本片的导演，也是我的好朋友，来自中国的宁！”
陈诺侧身指了一下宁皓，
“他是中国目前最高票房电影的导演，你们回去可以看看我们给你们准备的资料，上面对此有所介绍，你们看了之后就会知道，他应该是整个中国最会讲故事的一个人。”
“他的魅力，不仅仅是你们能够感受，你们国家的观众也可以。”
“不然哈利波特不可能在全世界卖了那么多本，安徒生童话也不可能是我的睡前故事，同样，奥黛丽赫本……”
这次他还没有说完，刚说出这个名字，全场都再度大笑起来。
“……奥黛丽赫本也不会让全世界男人们都愿意掏钱。”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
古丽娜扎也跟着一起笑，虽然她其实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，但是她就是想笑。
“这是一部好电影，它讲了一个好故事，这是我要讲的第二点。”
“第三点，它有得奖的潜质。”
陈诺认真的说道，“而这也应该是大家今天来到这里的重要原因，不是吗？”
“现在距离我们的首映礼还有两天，为什么你们来到这儿，不就是想要抢先下手么？不就是想要在竞争对手发现它之前，提前把我们的心血之作收入囊中，避免和同行竞争，以便付出最小的代价。”
“那么，现在有什么东西，让诸位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吗？”
“还是说你们觉得里面有任何演员的表演，低于你们的预期，让你们认为它最终会在一种关注单元里一无所获？”
“我相信，答案是否定的。”
说完，陈诺故意暂停了一下，让面前的大家有一个思考的时间。
不得不说，在控场节奏这方面来自于奥斯卡和SNL的主持经验，真的帮助了他不少，让他下意识的就这么去做了。
而后看到场下众人逐渐平静下来的表情，陈诺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对他的帮助有多大。
或许，奥斯卡的邀约自己真的该答应下来？
明年再去主持一次？
陈诺脑子里突然飘过这个不相干的念头，但他马上把它驱散开去。回到了现实之中。
“先生们，我想说的就这三点。但是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，你们现在还是可以向我提问，有吗？”
他话音落下，一下子，很多人都同时发起言来。
陈诺把手往下按了按，“先生们，一个一个来。我保证都有机会，你们这些奥黛丽赫本还没走，我哪里也不会去。”
笑声中，陈诺随手指了一个人：“OK，佐藤先生，你请说。”
一个日本人站了起来，用英语说道：“陈桑，首先我想谢谢你前段时间在关东大地震之后访问了我们日本，这给予包括我在内的很多日本人非常大的鼓励。阿里嘎多个渣一马斯。”
随后他深深的鞠了一躬。
“这并没有什么。”陈诺微微鞠躬回礼。
佐藤过了好一会儿才站直了身体，随后用一种谦卑的语气问道：“回到电影上的话，陈桑，我的问题是，如果我们购买了版权，能够邀请您前来日本参加我们的首映礼吗？”
这个问题好像关心的人不少，他这么一说，放映室里的所有人都一下子坐直了身体，目光炯炯的看着陈诺。
陈诺道：“当然，如果提前预约，并且我有空的话。我保证，我一定会去。”
他这种空话显然没有让日本人满意，佐藤又问道：“这一点能够写进合同吗？”
陈诺想了想，道：“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个我的档期时间表，假如说你们的首映礼在我的空档期进行，那么我会去。关于这一点，我想我们可以写进合同里。但是，机票住宿以及安保需要你们负责。”
佐藤点点头，“好的，非常感谢陈桑，我没有问题了。”说完这个严肃的中年人再度深深的弓下了身体
之后，陈诺看向了他的老熟人。
坐在第一排的法国人高高举着手，很难让他注意不到。
“皮埃尔，你有什么问题？”
“我的问题是，如果说两个国家在同一天举行首映礼怎么办？你会去哪里？是按照合同金额的大小来排列先后顺序吗？”皮埃尔问道。
看着这个法国佬眼里狡黠的笑意，陈诺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人在笑什么。
他只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。
又不搞同日全球上映。各个国家上映时间都片商自己安排的啊。定档在同一天？这几率多小啊。
“肯定不是合同金额的大小，在我的心里，每个客户都是相同的重要。”他一边说一边思考着，“我想……”
在这个时候，陈诺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。
他明白皮埃尔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了。
操，这是在给他助攻啊！
妈呀，他真是个蠢货啊，亏他上辈子还是做房地产生意的！？
逼单都不会了吗？！
我靠，法国佬，牛逼啊，难怪你们能用LV爱马仕收全世界人民的智商税！！
“先签约的国家，就有优先权！”陈诺斩钉截铁的说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