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想了……这鬼天气……老天爷也不开眼……”

“将军……将军不是说……有办法吗……”

“嘘……小声点……你想死啊……”

低低的议论声中，夹杂着对水的渴望，对未来的恐惧，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对高层将领的怨怼。不少士兵的目光，不时地、带着复杂的情绪，飘向不远处那座紧闭的防御使府大门。那里，他们的主将章子安，似乎对眼前的惨状视而不见。

压抑的沉默和低语持续着。直到一名看起来胡子拉碴、年纪较长的老兵，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活活等死的煎熬。他猛地挣扎着站起身，因为缺水而显得格外浑浊的双眼扫视着周围麻木的人群，沙哑的嗓子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怒吼：

“都他娘的等死吗？！啊？！”

他的声音如同惊雷，让周围的士兵都吓了一跳，纷纷抬起头看向他。

老兵指着自己的喉咙，脸上肌肉扭曲：“章将军……章将军说有援兵！说能守住！可现在呢？！水！水在哪里？！我们连口水都快喝不上了！！”

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，声音带着哭腔：“再这样下去！不用城外狄仁杰打进来！我们自己……我们自己就先活活渴死在这鬼地方了！！”

这番饱含着绝望和愤怒的质问，如同点燃了火药桶！

“老哥说得对！水都没了！还守个屁啊！”立刻有人高声附和。

“就是！将军到底怎么想的？！把我们当什么了？！”

“援兵？援兵在哪里？都他娘的是骗人的！”

“我听说……城外的官军……他们的水车每天都从凉溪拉水……喝都喝不完……”一个消息灵通些的士兵，带着哭腔和无比的讽刺说道。

这句话更是火上浇油！凭什么敌人有水喝，他们这些“守城”的将士却要在这里活活渴死？！

质疑声如同潮水般涌起，从最初的小声嘀咕，迅速变成了公开的抱怨和愤怒的质问。士兵们不再顾忌，大声地咒骂着，质疑着章子安之前的承诺，质疑着这场抵抗的意义。

“章将军把我们骗了！”

“他自己惹的祸，凭什么拉我们垫背！”

“打开城门！我们要活命！！”

虽然也有士兵畏惧军法，警惕地看向四周，担心被李全等章子安的心腹听到，但更多的人，已经被生理的极限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所淹没，顾不上那么多了。沉默的大多数，眼神中也充满了动摇和认同。

军心，在干渴的折磨下，在绝望的侵蚀下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，土崩瓦解。章子安试图用谎言和恐惧强行维系的统治，正在迅速走向崩溃。北凉关这座看似坚固的堡垒，其内部已经开始腐烂、崩塌。